话说当年毛爷突然蹬腿的消息传出来,神州亿万愚民们哭哭闹闹的折腾了一个星期。有的愚民们真的如丧考妣,哭得要死要活,属于不装逼的真哭派,也真是不辜负毛爷和红帮苦心愚弄他们几十年的苦劳。俺们街道一个党员大妈居然哭昏在党支部会议中,被人七手八脚地掐人中捶背拧冷毛巾才醒过来。 当然,也有不少愚民表面上悲痛欲绝可是心里暗自高兴,属于善于装逼的假哭派。保守估计,假哭派得占一多半人群吧。
俺当时一顽皮少年,晃荡游玩在北京胡同里。借着毛爷发明的无数政治斗争藉口,比如批林批孔反击右倾翻案啊,学工学农抢三夏支农啊,尽量合理合法合情地逃学逃课拖延作业等。但是,俺虽然在学业上马虎,起码也不偷不摸不打架不拍婆子不抽烟不学坏。用俺们中学老师的话说,他是一个灰色的学生,不靠拢组织,也不跟坏学生扎堆。打球打牌吹拉弹唱,俺都有份儿。就这点事儿,俺就满足了俺父母当年对俺不许学坏的最低要求了。
毛爷蹬腿消息由当时的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在9月9日下午四点整播放出来。事前没有一点消息透漏出来。也许,红帮只传达到中层单位吧。俺父亲他们单位在上午就知道了。俺记得,当时,北京的天气是个晴天。下午一点钟左右下课,俺在操场里打篮球到三点半。太阳晒着,运动后,满身汗水地往家走。进了院门,爷爷表情怪异地在听收音机。他指着收音机叫我听。收音机里传出一个激昂但又沉重的男声。我一听就知道那是著名的中共广播口舌夏青的声音。为什么对夏青声音熟悉呐?当年俺的中学举行朗诵比赛,以班级为单位,选出朗诵队比赛。当年红帮的传播手段也就是广播电台和电视台。那点儿破节目,播来播去的就是那几段,比如新闻联播,雷锋之歌等。为了提高朗诵水平,俺们按照老师的吩咐,每天听齐越葛兰夏青这几个播音员的节目。听多了,自然谁说话一听就知道是谁。这次毛爷蹬腿了,是个“严肃”的红帮大事情。中央台自然不敢怠慢,排出台内的播音头牌夏青来替毛爷嚎丧。那夏青的播音水平当年是中央台的头把交椅,他的声音音质好,底气足,咬字清晰,语气拿捏得当。激越时鼓舞人心,低沉时抓人心弦。这次替毛爷嚎丧,把所谓的悲痛,所谓的继承遗志的决心,全用他的嗓子表达出来了。听得俺佩服的紧啊。 他虽然算是作为红帮的口舌,其专业水平也端的不赖。
俺出国后,没事儿常看油管上的片段找乐。宣布朝鲜金大和金二蹬腿的朝鲜老女播音员让俺一下想起了当年毛爷蹬腿时候的往事。那朝鲜女播音员说的如丧考妣如涕如诉悲痛欲绝,大有一转身就从金刚山上跳下去跟随领袖的劲头。听得俺满身鸡皮疙瘩,不知为什么直劲儿地哆嗦。她那气势,那火候,比夏青还高上几分呢。据说她是朝鲜国宝级播音员,待遇极高。红色专制下,连播音员的风格都如此相像,也是天下一绝事儿吧。
红帮在天安门广场举行十万人大会为毛爷送丧。毛爷钦定的接班人华老汉在台上用浓厚的山西醋味儿普通话宣布要保留毛爷尸体修建毛爷纪念堂。
一场为毛爷修坟的大戏就这样开场了。
迅即,天安门广场后面残存的几栋破烂建筑物被拆除了。整个天安门广场用一人高的木板围了起来,不让人进出。跟着大批的建筑工人进驻工地,开始了土方工程。记得当时无数的卡车装着泥土,建筑材料来往,大街上的车子有日本日野牌,法国车台拖拉和国产土鳖车解放牌。
给毛爷修坟,是个举国之力的一号工程。
这一号工程由当年闻名全国的二个木匠之一的张百发主持。二个木匠,一个是官至后来的天津市老大,红帮政治局委员的李瑞环,一个是北京副市长的张百发。这二个木匠在1958年修建人大会堂时候干得又快又好,一技之长,老实听喝,进而技而优则仕。
一号工程进程神速。 那时,俺父母住在电报大楼附近,俺住在东直门内。每周去父母处笼络感情,补养些好吃的。俺算是俺爷爷家的长孙,爷奶老二口把俺作为人质了,不放俺跟随父母住。为此,父母给爷奶一笔当时很好的生活费,意思让他们给我吃好。但是爷奶穷惯了的人,不舍得给我买东西吃。每天馒头米饭面条管够,可是没有啥我能吃的菜。白菜萝卜肉皮土豆洋白菜,我都吃怕了。当时俺虽然穷,但是穷也穷出穷毛病了:不吃肉!只能吃点鸡蛋。那时候,海鲜也是稀罕物,只有过年过节才能有点吃的。后来父母看到我的穷谗处境,心知肚明,也不再让爷奶给我做什么了。给我买一辆二手自行车,每周去他们住处二次,每次让我吃饱喝足,顺便笼络一下父母儿子的感情。是故,我每周经过天安门广场二三次。
渐渐地,从76年十二月份以后到次年开春,广场内一栋巨大的建筑物在不断长高加大。密密麻麻的脚手架搭满全身。很长一段时间内,看不出这建筑物长的啥样子。
77年开春前后,北京市组织愚民们参加建设毛爷坟墓,从政府机关到各种学校,再到工厂农村,全都动员起来接受建设毛坟的“光荣任务。” 其实么,工地上的建筑工人也人满为患,再动员党政军民商学工农三教九流来干活,那工地也挤满了。红帮倒不是缺人手,而是要教育广大愚民们继承毛爷的遗志,继续革命。总之,就是继续跳大神吧。
有天,俺们中学召开大会,学校党委作报告,挑选六十名青年突击队参加毛爷坟墓建设。这是“荣誉”啊! 不是你想去就能去的。首先,那些右派二代,历史问题二代,落后分子二代们都无缘参加。也不让报名。其次,学校五个年级分摊名额。各班团支书,支部委员等都不能保证每个人去。这60个名额里还有不到三分之一得给予要求进步的学生和有进步的学生,以此激励他们向党靠拢要求进步的决心。
折腾了几天,名单还没有公布。有天,俺班主任突然找我谈话,说我品质不错,就是上进心不足。这意思倒也简单:我从来不要求入队入团也不积极做好人好事。大概好心的班主任觉得我是可教好的孩子吧。她居然提名我参加这个青年突击队!最后,班里只有五个人参加,一个奸猾黑坏的小玩闹,老师的意思是让他为此老实几天。一个是我,算是给我些激励。还有班长,团支书,和一个学习委员。一个自诩为红色青年的哥们对我嫉妒地说,你可得珍惜这荣誉啊。落后还能参加修建毛主席纪念堂, 哼!
过几天,一个早上。八点钟,俺们在东单公园门口集合。自己找去的。然后排队朝天安门走去。一面鲜红的学校团旗举在前面。天气阴沉沉的,衣服颜色大都是蓝灰绿黑棕等深色彩,只有这面团旗算是有点儿活气。带队的是那个校团委的女书记,以极左,能喊善鼓动著称。
到了天安门广场,在围墙东边的入口处等着有人带我们进去。一进围板,就看到毛爷坟墓已经建完总体结构。是一个四方形,顶上为二层。很高大。建筑四周在铺设水泥地面。那水泥四方块不太整齐,不太平整,上面有雨后积水。展望四周,不少业余青年突击队们,每队都有一个红旗有气无力地垂下来。带队的师傅吩咐不许乱走,在指定的区域呆着。干二个小时集体去厕所,或者集体休息。所有的业余民工们都离着毛爷坟挺远的。想进去看看都不可能。
分派的工作就是平整土地。第二天会有工人师傅在上面铺设水泥方块地面。先把自然泥土铲开,挑走石头瓦块等,再用三合土散铺在地面上。本来么,技术活儿,危险活儿,早有人干了。剩下点简单土工活儿让这些业余民工干点儿,图的是激越的宣誓,震天的口号和官方报道。俺们校团委书记组织了宣誓仪式,喊口号。照相。那照片几天后看到了、俺在里面只有一个小脑袋,眉眼都看不清楚。黑白的135胶卷么。现在的年轻人都不知道四十年前,照相是一个奢侈的事情。现在俺老汉这么老了,想看看年轻时候的样子幸福一会儿都不知道找谁要当年的照片了。 俺那中学早就被合并拆迁了。
在工地里,人多活儿少。铁锨的数量也不够,大约只有二十多把,大家轮流用,轮流干活。这次,俺难得地同二个女生分在一个组里,一个干活儿,其余二个看着,说话。俺还从来没有跟女生这么近这么长时间说过话呐。别的组也是一个人干活,其他人围着看。可惜,年底考大学,这二位红可爱谁也没有考上,都去父母单位接班去了。一离开校门,俺和中学同学们再也没有见过面。若干年前回去,约出四位男同学,三十年第一次见面全认出了。而俺大学二十年没见的,好几个人认不出彼此了。
毛爷坟墓终于在毛爷蹬腿一周年如期开门了。俺终于看清那四方亭子的样子了。觉得和天安门广场上斯拉夫风格的二个水泥大楼倒也相配,反正不是传统上中国大庙的式样吧。尽管俺住在电报大楼附近,俺从来没有想进去看看的愿望。这么多年,回去这么多次,在天安门广场徘徊,绝对不多看一眼那毛坟。
多年后,俺来到美国,看到了林肯纪念堂。俺才知道,北京的毛坟是山寨了林肯纪念堂。只是在脑袋上镶了一圈黄色瓦片。毛坟四周各有一组典型的红帮宣传雕像。毫无特点,画蛇添足之作。
说起给毛爷修坟这事儿,俺突然想起,还得感谢毛爷死前没有留下谕旨,说凡是给我修坟的,修好后都别让他们走。给我殉葬。历史上,给秦之皇,武则天等修坟的都没有跑出来,全被填在里面了,省得出来带人挖坟么。这么说来,俺得感谢毛爷大恩啊,没有留下谕旨让俺们业余民工填坟作坟馅儿。不然,说不定当时干完活儿,那八三四一部队把俺们全扣下来就没有今天这片回忆了呐。
不管怎样,俺在毛爷坟上填过一锹土,吐过一口吐沫,流过几颗汗,这怎么说也是总算给毛爷修坟过。一修坟民工,功劳不大,苦劳也不大。俺也没有向红帮要求啥的。当年留影都没了。俺跟谁邀功啊?口说无凭么。
毛爷的坟墓在市中心,每天不少愚民们来。有的是纯看热闹,毕竟毛爷是神州皇帝二十七年么。活的皇帝看不到,死的皇帝能看看也值得进来一看。有的是红愚民,我就不多说了。可惜毛爷没机会把红愚民们送去劳改,送进监狱,游街,批斗,流放,再株连九族。没有经历过毛爷暴孽统治时代的人,不会理解我们这些过来的人对毛暴君的厌恨。还有不少小毛粪们崇拜毛爷,恨不得早生六十年替毛爷卖命呐。人若是无知也没有真实的历史知识,那他跟随啥人则是愚昧的行为。不是说,江山代有才人出么? 另外一句是,愚民蠢蛋死不绝。
呜呼,毛爷蹬腿四十年神州得以解脱沉重的绳索,遂成就今日的神州。 死了毛屠夫,神州有前途!我说的不对么?用红帮口舌常用的一句结尾吧: 俺这句话还是经得起历史的考验的。
再啰嗦一句,看完这片,气死小毛贼们不偿命啊。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