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稿:体坛周报特派记者王磊 发自巴西
加西亚-马尔克斯在《霍乱时期的爱情》一书中有这样一个段落,当费洛伦蒂纳和乌尔比诺医生在办公室中会面,乌尔比诺问费洛伦蒂纳:“你喜欢音乐吗?”费洛伦蒂纳认真想了这个问题,然后答“我喜欢葛戴尔。”
对许多阿根廷人而言,卡洛斯-葛戴尔就代表探戈,他被人们称为“探戈之王”。1935年6月24日,葛戴尔在音乐事业处在巅峰时不幸因为飞机失事而在麦德林骤逝,他也因此成为整个拉美世界的悲剧英雄。
对梅西而言,他不需要经历葛戴尔的不幸才能成为国家传奇,因为他已经是“葛戴尔”了,虽然两人最大的巧合不过是他在葛戴尔逝世52年后的同一天出生。在2014年的巴西世界杯上,梅西是阿根廷,阿根廷也是梅西。梅西就像是一位孤胆英雄,在萨韦利亚的迷宫中为阿根廷人指明方向。
治愈病态阿根廷的良药
葛戴尔经典名曲《归》中有一句歌词“ Veinte anos no es nada (二十年不算什么)”,是在拉丁美洲非常流行的短语。对阿根廷人而言,在1994年美国世界杯告别了马拉多纳后,二十年挥手过去,他们也迎来了球场上新的上帝。
2002年韩日世界杯,罗纳尔多晃手指庆祝进球的动作成为经典,但事实上那是因为他已经与巴西最大的啤酒品牌签订了百万美金的合同,这个动作指代的是这个啤酒在巴西市场的领先地位。相反,梅西在世界杯前拒绝了一份合同,因为客户也是希望利用他进球后双手指天的动作来宣传产品,但在梅西看来,他这个动作“只属于球场”。
没错,梅西只属于球场,他是球场上的精灵,他是如此的不可思议。小组赛首轮与波黑的比赛,他让科巴卡帕纳海滩上挤满了阿根廷人,也让马拉卡纳球场创造了世界杯开赛至今的最高上座记录:74738人;与伊朗的比赛,他让贝洛奥里臧特的米内罗球场化身为阿根廷的百年纪念球场;与尼日利亚的比赛,他让阿根廷人忘记了主裁判的糟糕判罚,萨瓦莱塔的低级失误,伊瓜因的破门乏术以及阿圭罗的低迷,他的进球让阿根廷人在快乐港享受到了真正的快乐;与瑞士的1/8决赛,当比赛即将被拖入点球决战。又是梅西的传球让迪马里亚打入了决胜球。
梅西开始让阿根廷人相信世界冠军是可能的。虽然在捧起它的道路上还有巴西利亚的1/4决赛,以及圣保罗的半决赛,然后就是某支等候在圣殿马拉卡纳的球队。
4场比赛打入4球并奉献了2次助攻,让阿根廷一路杀入8强。梅西正在完成他来巴西前在一家小餐馆给所有国人的承诺,“这次要把世界杯带回阿根廷”。一位阿根廷《号角报》的时政记者说,“当比索越来越贬值,梅西的形象就越高大。当国家的外汇储备在减少,梅西的进球却在增加。当阿根廷人的奖金发放越来越吝啬,梅西的过人确越来越精彩。梅西不是在为国家队踢球,而是在为国家踢球,他就是这个国家的拯救者。阿根廷人需要一些超自然的东西来崇拜,他们的现实实在太苦涩。发生在阿根廷社会的太多现实悲剧,让梅西成为了国家英雄。”
梅西的使命?阿根廷著名记者马托里奥说:“葛代尔是人民的声音,艾薇塔(庇隆夫人)是穷人的保护神,切格瓦拉一生都在为一个更好的世界而战斗,马拉多纳是最伟大的球员,梅西?则是这个时代治愈病态阿根廷的良药。虽然在人看来他过于冷漠,从来不会为阿根廷球衣而哭。梅西不哭?因为他的使命是让所有阿根廷人哭,并且是幸福的哭。”
梅西妙传给迪马里亚的进球,让人想起了1990年世界杯上马拉多纳与卡尼吉亚的配合。但梅西不是马拉多纳,他们唯一的共同点就是对这个国家的情感以及身上的蓝白色球衣。不过他们的区别就像是贝利和加林查,两位都是现象级球员,却有着不同的人生轨迹。
马拉多纳比胡安-庇隆(庇隆夫人的丈夫)更阿根廷,似乎没有人比马拉多纳更能代表这个民族的性格,梅西则完全不同,这种不同甚至让他要花上几年时间才适应阿根廷队。这种不适应除去教练的技战术原因,更主要的问题还是如何与他身边的人思维一致,比如队友、足协领导,球迷甚至媒体。
梅西是如此的简单,乃至反而成为一个谜。马拉多纳则那么的透明,让人可以看到他的任何方面;他们就像是战争与和平;作为他的朋友,马拉多纳都是一个问题,因为他是如此难以控制。梅西则从来不是问题,更不会是谁的敌人;梅西就像是一种制服诱惑,总是保持自己的神秘,这反而让他变得更加有趣。马拉多纳则像是赤身裸体的国王;梅西的自我控制力非常强,奉行沉默是金。马拉多纳则永远不会闭嘴;梅西保护着自己的家庭,让家庭成为自己的中心,马拉多纳则如此随性,家庭只是他人生的附属品。
足球场上的马拉多纳是在用他的全部去比赛,当1990年世界杯半决赛阿根廷与意大利的对决在那不勒斯举行,马拉多纳竟然会用脏话问候这个把他当做上帝的城市与市民。梅西却是那么的安静,不会大声抱怨,更不会辱骂球迷。阿根廷《Perfil》杂志的记者乌戈说:“马拉多纳是一面旗帜,上面印着鲜血与激情。梅西则是一幅神像画卷。”
老马追随者说他是“不可预知的未来”,没人知道这位国王会在哪一天做出出乎人想象的事。梅西的未来却不难想象,没人想过他会枪击记者,也不太可能天天出现在媒体上,去应付太多的女人与混乱不堪的私生活。甚至有人猜想,梅西的一生也许会像他的父亲一样只有一位女人,虽然他与这个女人的爱情走得并不轻松。
梅西还在罗萨里奥的时候就认识了安东内拉。两人2005年开始约会,2008年安东内拉正式进入了公众视野,一直到有了梅西的孩子。不过直到今天安东内拉仍没有得到梅西家人的全部信任。尤其是梅西的妈妈切丽亚,对这位准儿媳一直怀有“敌意”,甚至在公开场合表示:“我们仍在对她进行考察。”但这都没有影响梅西对这段爱情的坚持。
2001年2月1日,在父母和三位兄弟的陪伴下,梅西从阿根廷来到巴塞罗那。在飞行过程中梅西在不停的哭,是家人给了梅西在巴塞罗那生活、踢球的动力。从那时起,梅西也习惯了在球场外将所有的事务都交给家人打理。
今天,父亲豪尔赫是“梅西基金会”以及“莱奥-梅西管理公司”的负责人,大哥罗德里格则主要负责梅西肖像权的经营。在巴萨,球队的队长过去是普约尔、哈维,梅西似乎从来不需要担当足球以外的任何职责。
常年跟踪阿根廷队的专栏记者克雷斯波说,马拉多纳是队长的代言人,他能将一支队都扛在自己肩上背着前行。“梅西的队长却只局限在球场上,离开球场他就又逃离了闪光灯,让他的个人生活远离媒体。一切都与马拉多纳不同,甚至与其他球星都不同。”
两人成为队长的经历不尽相同,马拉多纳被比拉尔多选为队长是那么的自然,因为他天生就有领袖气质。梅西不同,第一位让他带上队长袖标的是马拉多纳,那是南非世界杯第三场与希腊的比赛。真正成为第一队长是在萨韦利亚成为主帅后,他是萨韦利亚指定的人选,就像是前者当选总统后任命自己的总理大臣。
与瑞士比赛过程中,梅西有过一次擤鼻涕的动作,但他弯腰的样子却让部分现场误以为他又开始呕吐了。过去1年来,围绕着梅西的呕吐有着太多说法。从开始的偶尔到变得后来的频繁,从最开始的家里、到之后的训练场和比赛中,甚至让梅西的爷爷安东尼奥都感到害怕,因为他也不知道梅西到底怎么了。
梅西去医院做过检查,但一切检查结果都很正常,排除了那些常见会引起呕吐的疾病,比如胃炎、胃溃疡和胃反流。也有说是因为梅西在青少年时代,为了治愈生长迟缓问题注射和吃了太多含有激素类的药物。不过他当时负责治疗这一问题的的医生迭戈也站出来否认了这种可能性。
博卡青年队的队医吉列尔梅提出自己的看法,他认为这是梅西缓解压力的一种方式,“我看到他在呕吐后依然可以继续比赛,并且我询问过巴萨的队医,他们说梅西呕吐的都是水,而不是其他物体。”
在吉列尔梅看来这是一种心理因素,因为过去几年来梅西一直被比赛和场外的商业活动所烦扰,承受了太多压力,在国家队他又是球队夺得世界杯的希望,“当几万双眼睛都在看着他,他唯一的逃避就是呕吐,因为梅西的性格让他找不到其他发泄的方式。”
28年前马拉多纳封神有特定历史背景,他对英格兰打入两粒历史性进球,因为马岛战争的关系,阿根廷人早已经混淆了体育竞技与国家社会的属性。梅西可能给阿根廷带来世界杯,却抚不平马岛战争的创伤,但这与球场上谁更伟大并无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