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心都死了。”做了十余年煤矿生意的福建商人石伟(化名)言语间带着浓浓的失望，“2009年煤矿投资开始变得疯狂，我也昏了头四处买矿，但最终到手的全是合同，现在矿在哪儿都不知道，投入的资金全被套牢。”据悉，他现在有约3亿元因投资煤矿无法收回，终日为追讨资金而备受煎熬。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石伟目前被套牢的资金基本是自有，与其相比，同样身为福建煤矿商人的井成华就没这么幸运了。煤炭市场遇冷后，他身后失去希望的投资者们因投入可能无法收回而最终选择了报案，不久前井成华被捕关押。
 
这并非个例。“近一年多来，与煤矿投资纠纷有关的经济案件数量翻了几倍。”内蒙古公安系统一位工作人员称。
 
而《华夏时报》记者近期在对蒙、晋、陕三地煤矿投资商群体的调查走访中发现，2008年之后煤炭价格一路爆棚，集资炒卖煤矿之风开始盛行，但随着近期市场和政策的突然转向，资金便如沙丘般坍塌，昔日代言暴富奇迹的煤老板们也随之黯然陨落。
 
一个煤矿撂倒三个煤老板
 
鄂尔多斯准格尔旗，是内蒙古煤矿最为密集的地区之一。9月5日，一场大雨过后，矿区的道路上开始出现稀疏的拉煤车，“往年这时候路上堵车堵一个小时，都是很正常的，不过现在清静了。”一位拉煤车司机说。
 
地处煤区腹地的吴家梁煤矿是大路峁村附近最大的民营煤矿，煤田面积超过16平方公里，山顶煤场里，曾经象征着财富的煤堆趴在地上等待买主，“这几天下雨，太阳出来后几天卖不掉很快就会风化，现在拉煤车不多，实在不行就只得降价了。”煤场工人说。
 
煤矿几处矿部里几乎看不到人影，挨着矿部的一个小剧场显得空荡而破败。谁也不会想到，这个看似落寞的吴家梁煤矿，在繁荣时期曾被三个煤老板争夺。如今，围绕该煤矿纠纷的三个煤老板在一年多时间内陆续被抓，围绕该煤矿所属权的诉讼仍在继续，但争讼几名当事人却均已无法现身。
 
《华夏时报》记者辗转获得的司法机关判决材料显示，2008年7月，已经是内蒙古准格尔旗大石圈煤矿股东的福建商人井成华再次买矿，卖方是准格尔旗景福煤炭公司当时的法人卓杏生，卓杏生也同为福建煤矿商人，交易标的即是吴家梁煤矿。
 
井成华在给卓杏生支付了1.65亿元之后发现，卓杏生早已将吴家梁煤矿卖给另一福建煤老板罗敏福(又称罗明福)，法人都已变更。2011年6月，卓杏生与井成华签署《补充协议》约定，将按月息3%连本带息返还这1.65亿元，2012年仍有相关补充协议但均未履行，到2012年四五月间，煤炭市场已现寒意，井成华开始起诉罗敏福(罗明福)与卓杏生。
 
“当时每个煤老板身后都挂着一串投资人，有亲戚朋友，也有社会集资，买矿资金大多是集合了很多人的钱。因此，一直拿不到煤矿或钱就必然会出事。”长期参与处理内蒙古煤矿纠纷的资深人士李旺称。
 
一语成谶。不久，争讼的三人——井成华、罗敏福(罗明福)与卓杏生很快或因穷奢极欲、或因追债逼门纷纷出事。
 
公开资料显示，2012年6月，罗敏福(罗明福)在太原小店区星河湾酒店吸毒嫖娼，其间一名小姐因吸毒过量意外猝死，该案随后诱发了当时震惊山西的一大窝案，据称山西商界、警界十余人都受牵连；井成华不久也被其身后拿不回投资资金的众人报案，以诈骗罪被抓；而长期倒卖煤矿的卓杏生则在今年年初因另一起一矿多卖事件被山西警方抓捕，罪名亦为诈骗。据悉，卓杏生有十余次因卖矿欺诈被抓。
 
倒卖煤矿的资本游戏
 
煤炭曾经激起了社会各方利益群体从未有过的欲望。
 
“2008年之后的4年里，煤矿投资潮一度火热，像卓杏生这样倒矿的人常把一个煤矿同时卖给许多买家，谁给钱给的快就先给谁，而其他买家的钱也不退，要么承诺支付一些利息，要么用另一个煤矿先拖着。最疯狂的时候，甚至没有煤矿只有合同也能倒卖。”李旺称。他还告诉记者，“这种情形到2011年时开始兜不住了，2012年更是‘一夜回到解放前’，许多人发现买来买去到手的都是些合同，之前隐藏的种种矛盾就开始集中爆发。”
 
据悉，在倒卖小煤矿的圈子里，卓杏生可谓神通广大。本报记者获得的资料显示，2008年起的四五年间，经卓杏生手倒卖的小煤矿近20个，如：山西宁武的黄土崖煤矿、昔阳三都煤矿、和顺南安驿煤矿、和顺上元煤矿、和顺吕鑫煤矿、内蒙古壕赖沟煤矿和山西原平煤矿等等。这些煤矿有的被重复出售，有的质押后再次出售，每个煤矿都纠纷不断。
 
这种情况让卓杏生成为典型的负债大户，据称连本带息他已经背负了上百亿元的债务。另据司法资料显示，近年来卓杏生已被陕西、山西、内蒙古警方抓捕十余次，罪名多为合同诈骗和集资诈骗，其多数时间均处于取保候审状态。
 
而本报记者采访的多个煤矿商人中，目前也大多都在追债，有的背负集资款在追债的同时也在躲债，“现在的生活是忽明忽暗，钱要回来了天就亮了，要不回来就是黑路一条。”一名正筹划转产的煤老板对本报记者称。
 
据司法机关人员透露，前几年倒矿炒矿背后紧跟着数量庞大的社会融资大军，现在热潮退去，理性回归之后许多人才发现被骗。今年在山西晋中、福建福清、内蒙古鄂尔多斯等地便开始不断出现集体上访事件。

“实际上倒卖煤矿过程中更大的问题还在于偷逃税。”一名圈内知情者透露，“比如卓杏生头些年在山西的忻州宁武西沟、阳泉昔阳三都、和顺吕鑫煤矿、鄂尔多斯壕赖沟、吴家梁煤矿等多次转让中获利十多亿元，但从来就没有向税务部门申报纳税。”
 
在2011年已经改行做房地产的福建籍煤老板周斌(化名)如今就常常感叹自己及时收手，“那时候发现高回报让大家越来越疯狂，很多人花那么多钱买矿，却连工商资料都不查，我就感觉不对，还是急流勇退的好。”周斌称，“现在在福清，找投资千万不要提煤矿，一提到煤矿大家扭头就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