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 年5月12日父亲与我的通话,我永远难能忘怀。电话的另一端模糊不清地传来父亲气喘吁吁的声音:“你快上网查查,重庆观音桥这边到底怎么了!”恰待我追问父亲缘何这般焦虑之际,却是父亲附上了一声低语:“对你妈要好,照顾好自己……”彼时彼刻的我便只能再听见电话中断的声音,无论我如何频繁地猛按回拨键、抑或尝试呼叫父亲随身携带的另一部手机,我却终究再没有打通父亲的电话。哀切、忧戚和恐惧充斥了我的心灵,“许父亲真的已经出事了”,这是我心下痛惋而真切的预感。
“地震8级,震源在汶川”这便是地震局随后发表的结论。87000多同胞的遇难令国人痛心疾首,于我而言,父亲平安的讯息是仅有的最后一丝安慰。“我是从观音桥同聚远景大厦19层往下冲的,也不记得竟摔了一个跟头、磨破了膝盖,总觉得跑出大楼便能看到家的位置,我便是只用手也一定要爬出来。”父亲这般落寞地说着,俨然仍深陷于那段可怖回忆的折磨与煎熬,我不自主地搂着父亲,深恐失而复得的亲情再从指缝中悄然流逝。打那以后,我偶尔也看灾难片,譬如电影《唐山大地震》伊始用蜻蜓低飞暗示地震将至的画面便最是令我难忘。杜甫诗中曾云:“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用以描绘疑神疑鬼、杯弓蛇影的心结,我必须坦然承认并非每次蛤蟆乱窜、蚂蚁移居的现象都必将引致地震的结果,但今番南京地震局对于千条鳄鱼浮出水面罕见现象的嗤之以鼻,却诚然令我愈加担忧。南京地震局工作人员分明地道:“市民有点过于恐慌。”于此且试问狭隘的是市民们对于地震灾难的心存忌惮,还是地震局以冠冕堂皇的理由漠视了防微杜渐的精神?换而言之,群众们的“疑神疑鬼”正是灾难过后惨重损失所酿造的后果,灾难面前的我们从来都鲜有科学监测的预警、住房安全的保障,对于地震信号“宁信其有、毋信其无”的态度是我们尝试捍卫自己、亲人和同胞生命安全的必然抉择。
尽管我足以理解地震的预测颇有难度,并非眼所能见的直观判断,譬如动物的异常行为、奇特的天象出现对于地震的预测都缺乏确凿的科学依据。然而地震的难能预测却永不意味着应对地震听之任之、置若罔闻,地震局但凡迷失了对工作的赤诚和细节的关注,我们足以定论地震局的监测预警职能便惟能降损为对于灾难发生后的总结报告。遗憾的是预警职能足以提前扭逆险境,而灾难发生后的总结报告却显然对于减少损失毫无助益,是故我依然感召南京地震局应秉着谦卑谨慎的态度核查群众有关鳄鱼集体浮出水面现象的质问,而非武断地以一句“市民有点过于恐慌”变相无视市民的困惑和疑虑。亦有学者指出地震预测具有相当的不确定性,换而言之,地震误报的现象并不罕见,而地震的误报也将造成一定程度的社会恐慌和物力损失。然而我们理应坚守“生命至上”的原则,仅因畏惧于误报可能引致的损失而息事宁人地无视地震险情的潜伏,与“捡了芝麻、丢了西瓜”聊无差异,地震局惟有切实正视其自身服务并保障群众安全的重要使命,方能持之以恒将地震预测技术不断精进,防患于未然地翼护群众的生命安全。
平心而论,我本不宜妄加断言为何9月7日发生在云南省昭通市彝良县的地震震级不大、却伤亡很大,5.7级的地震已令同胞80余人遇难。联想到救援队指挥长陈国勇声称“云南地震中倒塌房屋达不到最低的抗震标准”的一席话却足以例证当地经济发展的滞后和国内“豆腐渣”工程的普遍存在正是地震后伤亡极大的主要原因。经济发展一旦不济,普通住房通常都以土坯房、石磊墙为主,较科学的“抗震结构”的建设更是遥遥无期;即便相对宽裕者的住房能享受到所谓“抗震结构”的防护,但面对5.7级地震后即遭土崩瓦解的现状便可说明“豆腐渣”工程在本次彝良县不乏少数,更怎生不令人心寒?彝良县地震发生后,我们有感于灾区女子独自守护丈夫遗体六小时,她的尽心尽情向我们完美诠释了喜忧与共、生死无阻的人间真情;我们盛赞于云落小学代课教师朱银全用绵薄之力的双手刨出被埋的7名孩子,朱老师用忠于职守的精神、将生死置之度外的豪情,展现了教师崇高的品德;而成都军区千余名官兵的紧急驰援则让我们看见了克服困难的希望,他们辛勤挥洒的汗水值得我们尊敬并爱戴。然而丧夫之痛的妻子也好,情怀伟岸的教师也罢,及至于那些慷慨激扬的官兵们,在灾难面前的他们何尝又不是再平凡不过的个体,灾难的严峻重担并不应无情地强加在他们的肩头。终究是经济发展的不平衡和安全保障住房的监察不力,不曾为彝良县居民带来共性的扶持和支撑,本分生活的他们本便应有底线安全的住所和家园。
如今云南彝良县地震遇难者的抚慰金标准已提高到2万元,并被确保将及时发放。换位思考,我很难想象遇难者家属手捧这2万元时的心境,但2万元却终究再买不回逝去亲人至为珍贵、那仅有的一次生命,这许是遇难者家属最为常见的一声叹息吧。痛定思痛地细想想,日后再看见蜻蜓低飞的我恐怕还要惊惧于地震的潜伏,虽可能是稍嫌有失偏颇的庸人自扰,但病根正是中国地震所引致的那些历历在目的惨重伤亡。然而我始终憧憬总会有居民安康、小灾毋虑的时日,地震预警的强化、经济建设的加速和劣质工程的监察都将为群众安全舒心的生活保驾护航,那时的我也便渐好了“疑神疑鬼”的心病,毕竟地震永不应让我们面对艰难险阻便轻易屈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