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当顾长卫读到阎连科的小说《丁庄梦》时,让他震颤的是死亡,还是苦难?是人性的黑暗,还是爱情的光芒?但当改编自这部小说的《魔术时代》被从150分钟压缩到100分钟,并更名为《最爱》之后,大时代的荒诞、死亡的悲悯连带着顾长卫的野心都显得有些模糊了,只剩下畸零的爱情为因热病而枯萎的村庄涂抹上最后的亮色。
无处不在的严厉审查如捆在中国艺术家身上的镣铐,束缚了手脚,也制造着遗憾。以美学论,顾长卫的《最爱》是一部遗憾之作,但在一个因审查引发了更可怕的自我审查、进而造成失语甚至丧失了底线的环境中,顾长卫仍然显示了令人敬佩的勇气,这让我仍然期待着《最爱》那个传说中的导演剪辑版。
相比之下,左小祖咒这样的音乐家要更幸运,相对抽象的艺术语言让他获得了比导演、作家稍宽松的创作空间。当血头齐全作为一个完整的人物几乎在《最爱》中消失,在电影的原声唱片中,左小祖咒却以一曲极致黑暗、压抑的《齐全之死/安魂曲》为《最爱》留下了更完整的血脉。
曾经“带着口罩”唱出《走失的主人》与《庙会之旅》的左小,比多数人更了解顾长卫的无奈,但他从不因无奈而抱怨。事实上,对思想、言论、艺术的审查并非只来自于官方,道德、大众(或精英)的审美情趣、商业利益乃至艺术家的自我意识等等也都在干扰、束缚甚至摧毁着艺术家的创作。枷锁无处不在,但伟大的艺术往往生长在思想与言论的边界上,真正的艺术家也总是善于在禁忌的边缘带着镣铐发掘出新的美,波兰的诗人辛波丝卡如此,捷克的乐队宇宙塑料人如此,在更自由的国度里,顶着传统民谣迷的骂声为吉他插上电源的鲍勃迪伦也如此,而左小祖咒,这个生于魔术时代,在魔幻的江湖中修炼了技艺、磨砺了情怀的魔术师同样如此。
在《最爱》电影原声中,左小既写出了《掏奶子》、《粮仓偷情》这样极简的先锋之声,也写下了《大钱歌》、《最爱》这样向传统回归的作品;在编曲配器上,左小使用小提琴、黑管、小号、萨克斯这些西洋乐器,也不忘唢呐、埙、箫、笛子这样的中国民族乐器,但无论先锋还是传统、西洋还是民族,这些东西都构不成对左小的束缚,它们是制造风格的工具而非风格本身。拿起唢呐